法律制定的成年年龄终究是个模糊的概念，不爱抽烟也不爱喝酒的，18岁的中岛敦对于成年一事始终感到渺茫疑惑。在横滨这座城市里，同他一样大小的男女才刚刚承担起责任，而他布满老茧的双手已拯救过一座城市。
长年营养不良的身躯略显矮小，稚气的圆脸走在街上还会被年长一些的大人认作高中学生。
过重的责任与不大的年纪失了平衡，成人的理念过早覆上肩头，让中岛敦难以寻到界限。
第一次让中岛敦感觉到这副身躯的成熟，源于某个工作日的早晨。
疼。
牙膏的白沫顺随口腔里的清水一并吐出，仅是手指勾住拉开嘴巴，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口腔内的情况，但有些难受的痛感还是促使了中岛敦将食指伸入探索。
右边，后槽牙，一、二，他在心中默念，然后在第二颗磨牙里与淡红牙龈的缝隙里找到了罪魁祸首。过晚生长的牙齿正从那里长出，在磨牙与牙龈间撑出一个小小的凹陷，并不是很明显，但是能感觉到还有一部分牙齿藏在牙龈底下。用舌尖去探的时候，觉得薄薄的，也尖尖的。
孤儿院忽略教导的生理知识，让中岛敦对于这过晚长出的牙齿感到不解。
“是智齿啦。”
碰巧是与谢野医生外出购物的时间，得不到专业人士解答的中岛敦在将疑问全数倾诉给太宰治后，得到了这样的回答。
太宰治张开了嘴，缠满素白绷带的手臂从砂色风衣袖口里露出，食指指尖指向口腔深处，“我也长过哦，最后还是拔掉了。”
“诶？叫智齿吗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长出来……”
“那是因为——”，太宰治合起双唇，双手一并背到身后交叠，笑得眉眼弯弯，“到了这个时候才会长的嘛，18岁到20岁，甚至更之后的年龄也有。嗯嗯，这就说明敦君的身体已经成熟了呢。”
“我？我吗？”中岛敦略显惊讶。
“在智齿的生长过程中，敦君难道什么也没感觉到吗？”
这番话倒让中岛敦思索起来了，在那颗智齿长出以前，他似乎也曾觉得有什么东西藏在后槽牙的牙龈里。
像一颗种子，中岛敦想，像是落在石缝中的一颗种子，如今这颗种子萌了芽，想要顶开沉重的石缝生长出绿色的枝苗来。
“如果太痛就去拔掉吧”，太宰治转身挥了挥手，准备走向自己的办公桌的时候，却被提高了一些音量的中岛敦截住询问：“一定要拔掉吗？”
“如果生长的角度好的话，就不用拔掉啦。”太宰治说。
“一定要长好啊。”
之后坐在办公桌上借用了直美的化妆镜查看口腔的中岛敦碎碎念着，被好事的前辈听到后从隔壁办公桌探过头来询问：“是为了省钱吗？”
“是怕痛！”中岛敦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回答。
像是人生必经的成长阶段一样，迎来智齿生长的中岛敦，第一次感觉到身体正在成熟。
可喜可贺。
“其实是……不想抛弃”，但是却对镜花这么说了。